【五行令】(第一部)



                第一章
  春光明媚,和风醉柳,正是一年中最浪漫的时节。
  西京道大同府南面的金沙滩上,此时早已长满了茂盛的芨芨草。相传百年前
太宗伐辽,两军于金沙滩对峙,辽王元庆想出一毒计,欲举行「双龙会」邀太宗
赴宴,实则暗藏军马于四周,想要一举歼灭宋室君臣。却被当时太宗手下大将杨
业识破,杨业将计就计,让其子大郎假扮太宗,再携其余七子一同赴宴。宴上大
郎用袖箭射死辽王,随即又与辽国军队一场恶战。四郎、八郎被俘,大郎、二郎、
三郎战死。而其中三郎死得最惨,被乱马踏成肉泥,而相传这芨芨草便是三郎碧
血浇灌而成。
  凉秋九月,时近黄昏。昔日的战场如今早已是一片荒凉,芨芨草随风摇曳,
似乎仍在诉说着当年那场大战。
  突然一声长啸声传来,原本荒芜一人的金沙滩上兀然出现一个身影,此人身
高七尺,长得是膀大腰圆,身背一把大砍刀,朗声道:「一别数年,兄可安好,
弟已赴约,兄又缘何不见?」
  那大汉连说了三四遍,四下里却无人回应。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原本随风摇
曳的芨芨草中忽然现出一个身形,此人身穿一身夜行衣,头戴蓑笠,帽檐压得极
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先前那大汉见了,耸然动容,快步奔了过去,口中大喊一声大哥。
  不料那夜行人忽然拔出长剑,剑光凛凛,直刺大汉。大汉一惊,急忙闪身避
过,正欲开口询问。夜行人一剑落空,又是唰唰唰连刺三剑,剑剑直指大汉要害。
大汉一边闪避,一边不住声询问为何。那夜行人却闭口不言,只顾持剑抢攻。
  二人相斗了十余招,大汉见夜行人始终不发一言,心头火起,拔出背上的大
砍刀,但见一片金光划过,这大砍刀竟是用纯金打造。
  噹一声响,金刀架住长剑,大汉盯着那夜行人,怒喝一声:「一别数年,大
哥为何方一见面便狠下杀手?」
  夜行人嘿嘿发出一声怪笑,继而抬起头来:「『金刀』杨敛,你且看看我是
谁?」
  杨敛一惊,急忙抬头,但见蓑笠下一张惨白的脸,那脸异常瘦削,颧骨高高
突出,又哪里是他大哥。
  杨敛一声怒喝,金刀反手为攻,连劈三刀,带起一片风声。夜行人一声冷哼,
长剑犹如毒蛇出洞,将三刀尽数格开。二人相斗三十余招,却是相持不下,谁也
奈何不了对方。
  杨敛一刀破开夜行人,怒道:「好贼子,你把我大哥怎么样了?」
  夜行人嘿嘿怪笑,道:「你那大哥数天前就已经被我杀了,此刻他的尸骨早
已进了狼肚子了。」
  杨敛闻言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他与其结拜大哥黄罗一别数年,约定今
日在金沙滩相见,哪知黄罗却遭到毒手,命陨此地。杨敛咬牙切齿望着夜行人,
道:「你害我大哥,此仇不共戴天。」随即一挥金刀,大喝一声纳命来,一招
「金刀拜佛」,直往夜行人头顶砍下。
  夜行人身形一闪,避开劈来的金刀,随即长剑荡了个圈,抖出一团剑花,分
刺杨敛左右两肩。哪知杨敛一见之下顿时一声惊呼:「莫家剑法!」
  杨敛瞧出夜行人所使的正是莫家剑法的其中一招「莫道前路无知己」,此招
练到极致,能够抖出五朵剑花,虚中带实,真假难辨。此刻这夜行人虽然只能抖
出两朵剑花,但也颇为不俗了。
  杨敛马步虚浮,金刀自左往右一挥,格开长剑,反手又是一刀劈了过去。夜
行人见一时拿不下杨敛,随即身子一纵,整个人腾空而起,左手一扬,两道寒光
直打杨敛面门。杨敛吃了一惊,金刀急舞,一招「八方藏刀式」,瞬间在身前连
劈三刀,就听「叮叮」两声,将两枚暗器尽数劈落在地,却是两枚铜钱。
  夜行人一击不成,抽身急退。杨敛紧追不舍,金刀大开大合,招式凶猛,他
使得乃是其成名绝技「金乌刀法。」这刀法共有七十三招,刚猛异常。然而夜行
人的莫家剑法似乎也是颇有火候,见招破招,守得甚是严谨。
  二人又斗了十余招,夜行人见始终奈何不了杨敛,一声长啸,陡地开始抢攻,
剑招一招快过一招,招招连绵不绝,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全身便犹如
罩在一片光幕之中。杨敛抖擞精神,连接夜行人十余剑。夜行人大喝一声,身子
猛然在地上打了个转,长剑叮地贴在金刀上,顺势而下,这一招「顺流直下」正
是以剑破刀的妙招,却不在那三十六路莫家剑法之中。杨敛握紧金刀,刀身向外
掠出,立时便将来剑荡开,反手又是一刀直劈夜行人左肩。
  二人相持不下,夜行人突然一声厉啸,反手将长剑掷出,杨敛吃了一惊,金
刀回荡,将长剑远远荡开。却见夜行人身子一纵,身形犹如大鸟般直往远处滑去,
杨敛欲要追击,轻功却不如对方高明,只得眼睁睁看其扬长而去……
  再说大同府往西有一山庄,名为莫家庄,庄主莫正风乃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
大侠,一手莫家剑法更是出神入化,旁人见了无不称呼一声莫大侠。莫正风还有
同胞兄弟二人,在武林中也是有着一方名声。
  莫正风夫人早逝,膝下唯有一女,单名一个瑛字。旁人曾劝其再娶,莫正风
却始终不为所动,独自一人将莫瑛养大。好在莫瑛也够懂事,倒也省了莫正风不
少的心思。
  莫家庄占地极广,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一直延伸出去,直通西面一条大河。构
建宏伟的庄门前,左右两旁的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
右首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风招展,更显得
雄狮栩栩如生。左首旗上则绣着「莫家庄」三字,铁划银钩,刚劲非凡。
  庄门乃是用胡桃木所制,再以朱漆铺面。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
顶匾额写着「莫家庄」三个金漆大字。
  突然间后院马蹄声响,只见庄子西门冲出五匹马来,沿着马道冲到大门前。
当先一匹马全身雪白,马勒脚蹬都是烂银打就,马上一个少女身穿锦衣,约莫十
七八岁,左肩停了一只雄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喇喇纵马疾驰。身后跟随
四骑,皆是一身青布短衣。
  马蹄声刚落,从大门内抢出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见了锦衣少女,叫道:
「小姐又要打猎去啦。」少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马鞭虚击一下,胯下白马
仰首长嘶,四蹄翻飞,在青石板大路上冲了出去。身后一名骑士对着那汉子叫道:
「祝老三,等我们今天再抬头野猪回来,你可别先灌饱了黄汤。」余下数人皆是
哈哈大笑,手中马鞭一挥,跟着锦衣少女一路绝尘而去。
  五骑马上了大道,莫瑛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白马一声长嘶,四蹄翻腾,直抢
出去,片刻后便将余下四骑远远甩在身后。
  莫瑛纵马上了山坡,放起猎鹰,从林中赶了一对黄兔出来。又取下背上长弓,
从鞍旁箭袋中抽出一枝雕翎箭,弯弓搭箭,刷的一声响,一头黄兔应声而倒,待
要再射时,另一头黄兔却钻入草丛中不见了。正要下马寻找,忽然林中飞出一只
野鸡,莫瑛一箭射去,那野鸡直往她头顶飞来,那一箭竟是落了个空。莫瑛情急
之下提起马鞭向半空中抽去,劲力到处,啵一声响,将那野鸡从半空中抽了下来,
五彩羽毛四散飞舞。随后跟来的四名汉子见了,齐齐喝了声彩。
  莫瑛兴致到来,纵马入林中疾驰。众人惟恐其有所闪失,紧跟于后。莫瑛手
挽长弓,雕翎箭不时射出,将被马群惊起的黄兔、雉鸡等物一一射落,不大一会
收获颇丰。
  此时日头西斜,莫瑛意犹未足,正欲再往前赶。余下四人中有一个青面汉子,
姓白,别人都叫他白老七。白老七见此刻日头西斜,心想:「再往前赶就要进山
了,这一进山,依着小姐的性子,非得玩到天黑不可,咱们回去可又得被庄主狠
狠罚上一顿。」便道:「天快黑了,山里道路多是尖石,恐怕伤了白马的蹄子。
赶明儿咱们起个大早,再去打野猪。」他知道无论他们几个怎么说,都劝不动这
任性的小姐,但这匹白马却是她的宝贝,绝不会让它稍有损伤。
  果然闻听怕伤马蹄,莫瑛便拍了拍马头,道:「我这匹马聪明得紧,决计伤
不了它。但你们这些马就未必了,也好,大伙儿都回去吧,把那些野味带上,给
祝老三下酒。」众人大笑声中,皆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驰去。
  无人勒马疾行,约莫跑了小半刻钟,就见路旁挑出一面旗子,上书一个酒字,
却是一家酒肆。
  四名青衣汉子跟着莫瑛一路急驰,早已干渴难忍,见了酒肆哪里还能走得动
道。白老七在后头叫道:「小姐,前面有家酒肆,不如我们在此处歇息一番,正
好有些野味,一并炒了下酒罢。」
  莫瑛回身笑道:「好你个白老七,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借机喝酒才是真的。
今儿个若不让你灌饱了黄汤,只怕明日你便懒洋洋再也不肯跟我出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莫瑛纵马急驰到了道旁,早有酒肆的主人迎了出来。莫瑛下
了马,将缰绳给了他,笑道:「老马,烫两壶好酒,再弄些下酒的菜来。」
  老马牵过白马,笑道:「小姐真是好箭法,这些许的功夫便打到这么多东西
了。」说着又接过一只黄兔和一只雉鸡,径直去了里头。
  酒肆里没什么客人,三五张桌子都是空着,只有邻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着
一人,正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五人分两张桌子坐下,那白老七又吆喝着让老马快点。老马忙不迭地从里头
拎出一壶酒,又弄了些牛肉和豆子,一一摆在桌上,又自去忙活去了。
  白老七先给莫瑛倒上一杯酒,笑道:「小姐,你慢些喝,可别伤了身子。」
  莫瑛笑骂两句,道:「白老七,是你想着要喝酒的,怎么如今倒像是我要来
这里一般?」
  白老七嘿嘿笑了一声,将身前的酒杯满上,端起酒杯,仰脖一口喝干,舔了
舔嘴唇,笑道:「还是老马这里的酒喝得痛快,不像庄里那些酒喝着绵软,没有
半点滋味。」
  同桌一个刀疤脸闻言笑道:「老七,你怕不是又去酒窖偷酒喝了吧。」白老
七红了张脸,叫道:「休得胡说,那可是庄主赏我喝的。」众人大笑几声,你一
言我一语谈起庄中的事来,莫瑛捧着酒杯静静听着,间或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一人忽然问道:「各位好汉,你们说的庄子,可是那莫家庄?」
  白老七闻声看去,见正是靠近路口那一桌的酒客,当下笑道:「这位兄弟看
着面生,怕是从外地来得罢。」说着不等那人回话,又道:「兄弟怕是刚到这里,
这大同府方圆百里只有一个庄子,便是莫家庄,咱家庄主乃是人人敬仰的莫大侠。」
又指着莫瑛:「这是我家小姐,莫家庄的少主人。」
  那酒客闻言扫视了一下酒肆中的五人,冷笑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庄子害死了我大哥,今日就要你等偿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敛。话说杨敛自从在金沙滩见到那夜行人以来,便一
路追赶。他见那夜行人使得正是莫家剑法,料得定与那莫家庄有关,便折了个方
向,往莫家庄而来。半路有些饥渴,便在酒肆中略微休息一番,哪知正好遇到莫
瑛等人。
  白老七见了吃了一惊,一脚踢开长凳,嘴里喝骂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
贼子,竟然敢到莫家庄来撒野。」说着一拳打向杨敛面门。杨敛左手上翻,搭上
了白老七脉门,用力一拖,白老七站立不住,身子向板桌急冲。杨敛左肘用力一
顿,重重击在白老七后颈处,喀拉拉一声,白老七连人带桌一起摔倒在地。
  余下四人皆大吃一惊,那刀疤脸喊了声好功夫,一个箭步向前,一记直拳击
向杨敏面门。杨敛肩膀微沉,看准来势,右拳猛然击出,后发先至打在刀疤脸左
边肋下,刀疤脸只觉半边身子一麻,不由哎哟一声跌倒在地。这白老七与刀疤脸
虽然在莫家庄中说不上是一流好手,但也不是脓包,如今被杨敛一招击倒,那刀
疤脸急忙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便不将我莫家庄放在眼里么?」
  杨敛怒喝道:「你莫家庄害我大哥,眼里又哪有武林同道四个字。」余下两
名汉子见杨敛一招将刀疤脸打倒在地,对视一眼,抽出腰间长剑,一左一右直刺
杨敛双肩。杨敛一声冷哼,顺手拿起桌上的包袱,迎风一抖,但见一阵金光闪过,
一把金色大砍刀已握在手中。
  此时夕阳将至,日光从林间空隙照射进来,金刀映日,闪闪耀眼,厚背薄刃,
果然好一口利器。眼见双剑刺到,杨敛微微侧过身子,让过一剑,刀背猛磕剑身,
那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正扎在房梁
上。杨敛一击得手,忽又转过身子,虚劈一刀。另一人早已慌了阵脚,眼见金刀
劈来,正欲举剑来挡,哪知杨敛这一招乃是虚招,顿时一个趔趄,杨敛顺势往其
后颈上用力一击,那汉子一声不吭栽倒在地,却是晕了过去。
  杨敛一招击败二人,正欲去抓莫瑛,忽听一声娇喝,一柄长剑从背后刺来。
杨敛听声辨位,金刀往后一磕,发出噹一声响。杨敛趁势转过身子,冷冷看着那
人。
  那人正是莫瑛,她手持长剑,柳眉直竖,娇喝道:「好你个贼子,我莫家庄
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杨敛看了莫瑛一眼,见其明眸皓齿,琼鼻樱唇,十分美丽中更添三分英气,
不由暗暗赞叹一声。又听其说话,声音犹如黄鹂鸣柳,清脆异常。
  莫瑛见杨敛不说话,只是愣愣看着自己,顿时大怒,骂道:「好一个轻浮的
浪荡子,今日姑奶奶就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杨敛闻言气极反笑,怒道:
「好一个贼喊抓贼,你莫家庄害死我大哥,今日便要你等给个说法。」说着金刀
斜劈,招式未老,已然倒翻上来,正是其成名绝技「金乌刀法」中的第一招「开
门揖盗」。
  莫瑛娇喝一声,揉身欺上,手中长剑上下翻飞,正是其家传绝学,三十六路
莫家剑法,招中藏套,套中含式,变化多端。
  二人刀剑相交,相斗了十余招。莫瑛将父亲亲传的莫家剑法一招一式使将出
来。她平时常和庄子里的武师们拆解,一来这套剑法确实不凡,二来众武师对这
位小姐谁都容让三分,绝没有一人会使出真实功夫来跟她硬碰,因之她临场经历
虽然丰富,真正搏斗的遭际却少。数十招下来,剑法逐渐散乱,又兼气力不如对
方,几次下来便已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杨敛一刀劈出,肩膀微沉,露了一个破绽。莫瑛一喜,手腕轻抖,猛然抖出
两朵剑花,一左一右直刺杨敛双肩,正是那招「莫道前路无知己」。杨敛一声冷
笑,金刀忽然回转,刀身自下而上倒撩,重重磕在了剑身上,将长剑荡到一旁,
继而欺近一步,左拳猛然击向莫瑛前胸。
  莫瑛见杨敛一拳击来,忽然面色一红,整个人似乎呆住了一般,嘴里大骂一
声流氓。杨敛一惊,急忙收手,忽闻身后恶风袭来,却是那刀疤脸一剑直刺杨敛
后脑,口中怒骂连连。
  杨敛将头一偏,左足反踢,将身后长剑踢歪,回转身子,唰唰唰三刀劈出,
刀刀直砍刀疤脸的要害。
  刀疤脸大惊,举剑欲挡,哪知这三刀皆是虚招。杨敛金刀一沉,反身一刀劈
出,刀背重重磕在刀疤脸胸口,刀疤脸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噔噔噔连退三步,长
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杨敛快步上前,一脚狠狠踢出,正中刀疤脸的麻穴,刀疤
脸一声闷哼,整个人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杨敛击倒刀疤脸,正欲去抓莫瑛,却是不见了其踪影。忽听后院一声马嘶,
紧接着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匹白马冲了出来,马上一个锦衣少女,正是莫瑛。
  原来莫瑛见势不妙,趁着杨敛与刀疤脸恶斗之际,早已悄悄溜到后院,将白
马的缰绳解开,翻身上马后双腿用力一夹,白马一声长嘶,四蹄翻飞,直往大道
撞来。
  杨敛抢先上了大道,见莫瑛手中马鞭一挥,凌空狠狠击下,白马吃痛,又是
一声长嘶,对准杨敛撞将过来。杨敛脚步微沉,看准白马来势,手中金刀忽然挥
出,一招「长虹贯日」,直往马头而去。莫瑛大吃一惊,此马乃是其父花了重金
购得,一向十分爱惜,此时见金刀直砍马颈,当下用力一拉缰绳,白马唏律律一
声长嘶,前腿人立而起。杨敛趁机纵身一跃,翻身上了马背。莫瑛大惊,急待一
鞭挥出,却觉身子一麻,心知被杨敛点了麻穴,不由身子一歪,一头栽倒马下。
  杨敛轻舒猿臂,一把将莫瑛捞起,又跳下马背,将其扛在肩头,快步入了酒
肆,又将其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解开刀疤脸的穴道,冷冷道:「你去和那莫正
风说,让他将害死我大哥的凶手交出来,不然就不要怪我辣手摧花了。」说着重
新扛起莫瑛,翻身上了白马,一拉缰绳,又道:「三日后我在十里坡等他。」说
完一夹双腿,白马栽了二人绝尘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章
  从莫家庄沿着官道一路向南,约七十里外有一缓坡,名为十里坡,这处地方
连接着南北要道。原先此地只有零零散散几家酒肆,随着往来商贾的逐渐增多,
竟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集镇,各处的乡民在此赶集,倒也是颇为热闹。
  这一日已是傍晚时分,各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
纷纷归去,突然间东北角上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一阵铜铃响起,就见
一匹通体纯白的宝马驮着二人缓缓到来。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来岁,
长得是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背上一个长条形的包裹,似乎裹着一口利器。其身
前还坐着一个少女,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明艳动人,正是杨敛与莫瑛二人。
  二人一骑到了集镇上,杨敛勒马缓行,缓缓到了集镇的中心。抬目四望,见
不远处有着一家客栈,客栈门顶一块数尺见方的匾额,上书「八方客栈」四个大
字。
  这八方客栈乃是十里坡唯一的一家客栈,住着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杨敛翻
身下马,又将莫瑛横抱在怀,他为了防止莫瑛偷偷逃跑,早已点了她的穴道。此
时早已有客栈的伙计迎上前来,将那白马栓到后院的马房内。
  杨敛抱着莫瑛步入客栈,二人奇怪的姿势很快吸引了客栈中各色人等的目光。
杨敛目不斜视,径直到了柜台前,掏出一锭银子,对着客栈掌柜低声道:「给我
两间上房。」
  客栈掌柜看着眼前亮晃晃的银子,急忙推起一脸讨好的笑容,又看了看杨敛
怀里的莫瑛,悄声道:「客官真的要两间房吗?」说着又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杨敛见了心生厌恶,不耐烦道:「让你开你就开,哪里这么啰嗦。」掌柜见
他恶声恶气,缩了缩脖子,赶紧给他开好上房,又让伙计领着去了。
  杨敛前脚一走,后脚大堂里便炸开了锅。这二人实在太过奇怪,即便是热恋
中的情侣,大伙也没见过这么招摇过市的,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依我看,这人定是一个淫贼,定是将这少女抓来供他淫乐。」西北角上一
个马脸汉子说道。
  「这倒不见得,我看说不定这二人是一对兄妹,这妹子的腿脚不便,只能让
当哥的如此抱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说道。
  「不错不错,我看这二人定是兄妹,但不是那种亲兄妹,而是……嘿嘿嘿
……」一个猥琐的声音夹杂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引起一片同样猥琐的笑声。
  也有好事者悄悄向掌柜的打听,想要知道二人房间位置,掌柜的吱吱唔唔,
却也不肯透露丝毫。
  这八方客栈不但做着客栈的生意,也做着酒楼生意,眼下早有一群人喝得醉
醺醺的,眼见杨敛抱着莫瑛上了楼,便嚷嚷着要跟上去看看。众食客见这群人个
个虎背熊腰,额头皆扎了一道青巾,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一时也不敢招惹他们,
只是为杨敛二人微微捏了把汗。
  这时人群中有人哼了一声:「醉酒狂徒,行事如此龌蹉,真丢了我宋人颜面。」
  十里坡地靠大同府,汉人和辽人混杂在了一起,只是这乡民大多皆是汉人,
而往来的商贾则大多是一些穿金戴银的辽人。
  那群人中领头一人闻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大堂里的众人,骂道:「哪
个小王八羔子在这里骂爷爷,有种给老子站出来。」他一开口又是爷爷又是老子,
实是让人啼笑皆非。
  先前说话那人又道:「你爷爷就坐在这里,你这孙子瞎了眼吗?」话音刚落,
那领头之人忽然拿起一张长凳,狠狠往一个方向掷了过去,跟着身子急扑,直冲
了过去。
  长凳飞去的方向赫然坐着一个蓝衫青年,青年拿着酒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忽然伸出一脚,将长凳狠狠踢飞,跟着身子一起,避开直扑过来的头领,左脚向
外微微一勾,那头领一个趔趄,啪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青年一脚勾翻那个头领,低头仔细一瞧,不由一声冷笑:「原来是一伙逃兵,
你等倒是不知死活,到这里闹事来了。」
  原来但凡当兵之人,皆会在额头处裹上一层青巾,再在外头穿上甲衣。然而
此刻宋辽交战,宋军屡屡战败,逃兵随处可见。这一伙逃兵却是不知为何,竟然
逃到了离大同府不远的十里坡。
  那伙逃兵见头领被那青年一脚勾倒,皆是一声怒喝,将青年团团围住,拳打
脚踢起来。青年被这许多人围在中央,丝毫不惧,身子忽左忽右,不断闪避着打
来的拳脚。然而客栈中实在太过狭小,不一时青年身上便挨了几拳,肿起好大一
块。
  那伙逃兵围着青年,越打越来劲,砰砰声中,青年不时挨上几拳几脚。逃兵
头领在一旁大喊:「打死他,给老子打死他。」客栈其他人则远远躲到了一边,
目睹这这场惨剧。更有数人暗暗摇头,兀自叹息不已。
  这时忽听哎哟声不断响起,原先还在痛殴青年的那伙逃兵忽然各个捂住身子
大声叫唤起来,再见地上落了不少铜钱,显然是被人用铜钱砸了。
  这伙逃兵的头领虽然武艺稀松,眼力却是不凡,他见来人用铜钱当作暗器,
定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反正今日也将青年痛打了一顿,也算报了仇了,急忙唿哨
一声,带着众手下落荒而逃。
  青年原本被围着痛打,此时见众逃兵忽然跑得无影无踪。他站起身子,得意
洋洋地对着客栈外头叫道:「现在你们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众人见他原本气
宇轩昂的脸庞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如此还要逞强,皆是啼
笑皆非。青年也不以为意,随手找了张长凳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径自对着壶
嘴喝了起来。
  这时就听一人朗声道:「小兄弟,可否上来一叙?」
  青年抬头,见杨敛站在二楼,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当下长笑一声,道:「既
是兄台所请,小弟不敢不从。」说着迈步上了二楼。
  原来杨敛方才将莫瑛安置妥当,正欲下楼用饭,听得那伙逃兵污言秽语不断。
他本欲自己出手教训他们,却见青年仗义直言,顿时心生好感,再到青年被围在
当间痛殴,又是他出手将其救下。
  青年上得二楼,杨敛早已让伙计将酒菜摆入房中,二人分宾主落座,青年端
起酒杯,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不然的话,小弟怕是早被他们打死了。」
  杨敛见青年丝毫没有惺惺作态之意,好感又生,端起酒杯一仰而尽,道:
「举手之劳,不敢居功。」
  二人推杯换盏,交谈中杨敛得知青年名唤罗云,乃是江南人士,前来北方寻
亲,又遇着战乱,被乱兵冲散,便停留在了此处。
  杨敛道:「罗兄弟,你今后有何打算?」
  罗云长叹一声,道:「我读书不成,寻亲又不成,如今只能暂回家乡,日后
再做打算了。」
  杨敛点了点头,道:「如今北方连年战乱,江南倒是一片盛世太平,你一文
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在过于危险,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二人又喝了一阵,罗云起身要走,杨敛留他不住,便在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
入罗云手中,叮咛道:「罗兄弟,我还要在此地等人,不便送你,这锭银子就当
哥哥赠你的盘缠,你此去一路小心。」
  罗云谢过杨敛,出了客栈一路往东北方向行去,他方才见那伙逃兵一路往南,
便故意与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方走到集镇口,忽见远处尘土四起,似乎有数十
骑正在往此处赶来。
  罗云急忙闪到一旁,就见十余骑风一般掠过他的身旁,马上骑士一身青衣,
各个神色不善。罗云暗忖:「杨大哥说他正在等人,怕不就是这伙人了,看其凶
神恶煞的模样,必定是来者不善。」心里不由为杨敛暗暗担心,又转念一想:
「杨大哥与我一见如故,他又赠我盘缠,如今他有危险,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转过身子,甩起双腿,跟着那十余骑大步奔跑起来。
  这十余骑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十里坡,这些人一路横冲直撞,
将欲归家的乡民吓得四处奔逃,直到冲到了那八方客栈外头,方才勒住缰绳停了
下来。这些人坐在马上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为首一人方脸阔口,
一道浓密的胡子从下巴直连鬓角头发,正是莫正风的三弟莫正奇。
  原来杨敛将莫瑛掳走后不久,那白老七与刀疤脸二人便急慌慌赶回了莫家庄。
二人尚未见到莫正风,却被莫正奇给拦了下来。莫正奇见二人如此慌张,心知定
有事发生,一问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又急吼吼拉起庄子里的一票好手,骑马直往
十里坡而去。
  莫正奇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身后十名汉子亦随着一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莫正奇手拿马鞭,步入客栈,早有掌柜的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此时早已过了晚饭时分,大堂里只有寥寥几桌食客。莫正奇环视四周,没找
到形迹可疑之人,忽然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莫家庄如约前来,还请阁下现身。」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声音之中更是暗含内力,将客栈的门窗震得簌簌直响,原本
就不多的食客见了这等阵仗,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莫正奇一连说了数遍,见无人应答,正要转身离去,忽听二楼一道声音传来:
「莫家鼠辈,可曾将害我大哥的凶手带来。」
  莫正奇猛地转身,就见二楼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此人身高七尺,膀大
腰圆,手中拿了一个条形包裹,正是杨敛。
  莫正奇冷眼盯着杨敛,见其脚步沉稳,双目中偶有精光闪过,不由心头一凛,
此人看来武功不俗,当下喝道:「阁下无缘无故掳走我侄女,如今反过来骂我等
鼠辈,有何道理。」
  杨敛慢慢走下楼梯,道:「亏我还敬仰莫正风是条好汉,如今却是敢做不敢
认了吗,我且问你,我大哥可是死在了你们手里?」
  莫正奇一愣,问道:「你大哥是谁?」
  杨敛强忍怒意,道:「我大哥姓黄名罗,你可认得?」
  莫正奇暗自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这黄罗是何方神圣,不由摇了摇头,道了
声不认得。
  杨敛踏前一步,又道:「那我问你,半个月前,你可有派人前往金沙滩去?」
  莫正奇又摇了摇头,道了声不曾。杨敛大怒,喝道:「既然你等不曾派人前
去,那害死我大哥的凶手又为何会使莫家剑法?」
  莫正奇只觉一阵莫名其妙,他担心莫瑛安危,见杨敛恶语相向,当下毫不示
弱,喝道:「你这贼子定是觊觎我莫家庄已久,如今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来
生事,今日若不将你教训一顿,还真当我莫家庄是软柿子不成。」
  二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杨敛抖开包袱,现出他的金刀,刀鞘漆黑,
金刀从中抽出,带着一片金光。莫正奇见了微微一凛,暗道好一口金刀,当下也
是抽出腰间长剑,剑光一闪,三十六路莫家剑法施展开来,剑光霍霍,直刺杨敛。
  莫正奇乃是莫正风的三弟,一手莫家剑法自是不凡,长剑在手,刷刷刷三剑,
剑剑直指杨敛要害。杨敛金刀在手,金乌刀法施展开来,将三剑尽数格开,接着
反手一刀,一招「大海沉沙」往莫正奇肩膀削去。
  莫正奇见其刀法刚猛,不敢大意,三十六路莫家剑法尽数使出,这剑法乃是
莫家赖以成名的剑法,每一剑都倾注了莫家数代人的心血在内,在寻常人手里就
能有极大的威力,如今在莫正奇手中使出,威力更是非比寻常。
  二人交手了十余招,莫正奇虽然剑招凛凛,竟是守多于攻。反观杨敛,金乌
刀法一经使开,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这莫正奇与杨敛无冤无仇,自然不会
以硬碰硬,如此不免落了下风。
  莫正奇带来的十余名汉子见了,顿时纷纷抽出长剑,欲上前夹攻杨敛。莫正
奇一剑刺出,头也不回说道:「这里有我在,你们速去找小姐。」众汉子闻言急
忙直闯客栈二楼。
  杨敛心中一急,身形猛然向后一纵,守在了楼梯口,使出「八方藏刀势」,
身形转动,滴溜溜绕着楼梯口转了一圈,金刀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
霎时之间,八方各砍三刀,三八二十四刀,将个楼梯口尽数罩在了金刀的刀锋之
下。这八方藏刀势却不在那七十三招金乌刀法之中,乃是杨敛自身所创。
  那十余名汉子只觉刀光刺眼,全身凉飕飕的,却是一步也不敢靠近。
  便在此时,那莫正奇刺出一剑,这剑看着平平无奇,却是正好刺在了这二十
四刀中,霎时刀光一散。那十余名汉子见有机可趁,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就要往
二楼冲去。
  杨敛见莫正奇破了自己的八方藏刀势,当下一声长啸,金刀对着莫正奇连劈
三下,接着身子一纵,就要去拦那十余名汉子。
  莫正奇早已料到他有此招,长剑一挥,将劈来的三刀一一格开,紧接着刷刷
刷数剑刺出,却是一剑快过一剑,缠住杨敛无法脱身。
  杨敛急欲上楼,却一时被莫正奇缠住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那十余名汉子从
身旁擦过,情急之下左肩露出一个破绽。莫正奇瞅准破绽,一剑直刺杨敛左肩,
杨敛拼着受这一剑,整个身子凌空跃起,越过那些汉子头顶,稳稳挡在他们面前,
跟着金刀疾舞,团团刀光笼罩过去,让他们无法近身。
  便在此时,突然房里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似乎
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杨敛一惊,抽身急退,足尖一点,整个人往房内冲去,莫
正奇与那十余名汉子紧随其后。
  杨敛的房间在二楼的转角处,那声响正是从那里传了出来。杨敛冲到门口,
但见自己包裹被打开,里头物事撒了一地,再见床上,哪里还有莫瑛的影子。
  莫正奇随后跟到,见到屋里景象,再看杨敛脸色,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何
事。他冲进屋里环视四周,见靠外的一扇窗户大开,急忙冲到窗边,但见楼下空
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莫正奇怒火冲天,长剑直指杨敛,怒道:「『金刀』杨敛,你到底把我侄女
藏在了何处?」他与杨敛一番交手,早已瞧出他的来历。
  杨敛闻言也是一声怒喝,道:「姓莫的,你别再惺惺作态了,分明是你设下
奸计,你在楼梯口吸引我的注意,再派人暗中从窗外潜入,如今被你得手,你却
反而还要倒打一耙,你莫家庄就是这样行事的吗?」
  二人各执一词,相持不下,忽听一阵鸾铃响起,二人都认得是白马颈上铜铃
所发,急忙冲出客栈,就见一骑白马驮着二人疾驰而去,马上一男一女,那女子
正是莫瑛。
  莫正奇心中大急,顾不得杨敛,急忙招呼众人上马,急追白马而去。杨敛哪
里肯放,也一路紧跟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章
  上文说到莫正奇带人欲救回莫瑛,与杨敛在客栈大打出手,却暗中被其他人
劫走莫瑛,两方人马皆苦苦追赶。无奈那匹白马乃是莫正风重金购得,乃是一匹
汗血宝马,起初众人还能紧紧跟住,待得片刻后皆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只剩下莫
正奇还能勉强跟着,这还是因为白马驼了两个人的缘故。
  莫正奇一路紧追不舍,起初还能牢牢跟住,无奈天色渐暗,黑黝黝的天色犹
如一口大锅罩了下来,顷刻后便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莫正奇听声辨位,耳中听得
白马的马蹄声,自己则是紧追不舍。不料片刻过后,莫正奇胯下马屁忽然发出一
声悲鸣,整个身子滑了出去,却是马蹄踩到了尖石。莫正奇一个鹞子翻身稳稳下
马,又听得白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心中急怒交加,发力往前赶了数百步,只能
眼睁睁看着白马离去。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一阵大风吹来,将路边的林木吹得哗哗作响。莫正奇想
要回庄子再找些人手,无奈先前那匹马伤了蹄子,再也无法行动,正自伤脑筋时,
忽然听到林中有一阵窃窃私语声,心下大感好奇,不由悄悄摸了过去。
  林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林内更是一片黑暗,好在这时月亮悄摸摸从云层蹵
了出来,月光透过林间的空隙洒了下来,总算是让人眼前有了一丝光亮。
  莫正奇悄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待走得近了,就听得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间或夹杂着一些喘气声。莫正奇悄悄在一颗大树后蹲了下来,探出头去仔细打量,
待见月光照射下,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抱在了一起,正行那苟且之事。
  莫正奇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那二人面容,就听那女的说道:「你这死鬼,什
么时候带我离开那老不死的身边?」
  那男的嘿嘿笑道:「我们如今这样不好吗,你又何必要离开他的身边。」
  女的一阵幽怨,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如今要我呆在那老不死身边,
我真的是度日如年。」
  男的双手抚上女的胸前一对娇乳,道:「那老不死的武功太高,若是被他发
现你和我私奔,到时只怕谁都活不了。」
  女的胸前娇乳被那男的握在手中一阵揉搓,甚感舒服,闻言问道:「那该如
何是好,你我二人难道便只能如此偷偷摸摸下去吗?」说着做泫然欲泣状。
  那男人急忙安慰她道:「莲妹莫急,我如今已经习得神功,待功成之日,我
便向那老不死的索要你,到时候我神功在身,谅那老不死的也不敢与我翻脸。」
  那女的发出一声惊喜的笑声,道:「你果真练那神功了么?」又抱起男的脸
庞,香吻不停送上。
  那男人一声淫笑,将女人翻身压在身下,道:「我二人今日好不容易才能幽
会,莫谈那些扫兴的事,先让我尝尝你变咸了还是变甜了。」说着发出一阵唏哩
呼噜的声音,显然正在舔舐女人的下体。
  女人发出一阵娇吟,双手紧紧抓住男人的头颅,双腿缠在男人脖子上,露出
一个粉嫩的阴户,任由男人不断舔舐。莫正奇躲在树后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暗
忖:「这二人在此偷情,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二人口中那老不死又是何人,
那汉子说的神功又是什么武功?」
  莫正奇心忧莫瑛安危,却又不舍得离去,他一心想要知道这汉子口中的神功
到底是什么武功,便屏息凝神躲在树后,继续听了下去。
  哪知这二人闭口不言那神功的事,只发出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莫正奇听了
好奇,又悄悄挪近了一些,借着月光一看,见一精瘦的汉子此刻正趴在女子双腿
之间,那声音正是那汉子发出来的。女子高昂着头,双手紧紧抱着汉子的头颅,
嘴巴微张,似乎正在无声地呻吟。莫正奇仔细看过去,见那女子双乳高耸,乳尖
一点微微凸起,长发披散在脑后,散落在光洁的玉背上,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发
出泛起一股乳白色。莫正奇不由看得一阵口干舌燥,虽然挂念着莫瑛的安危,脚
下却犹如生了根一般,半步也不肯动了。
  莫家三兄弟中,莫正风早年丧妻,一人抚养莫瑛。老二莫正南,有着一妻一
妾,但是没有半个子嗣,到了老三莫正奇这里,却是妻妾也没有一个,更不用说
子嗣了。莫正奇平日里帮着大哥一起料理莫家庄的事,日子倒也充足,只是每每
到了夜晚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皆是因为没有一个枕边人的缘故。如今见了这
等香艳的场面,只觉小腹处一股欲火高涨,哪里还能走得动道。
  莫正奇紧紧盯着女子双腿之间,只盼其转过身来才好,女子高昂着头,任由
胯间的汉子不停吸吮其阴户,那唏哩呼噜舔舐的声音惹得莫正奇心痒难耐。他本
想去找莫瑛,但如今天色已晚,那马伤了蹄子,早已不能再跑,那白马又是一匹
汗血宝马,此刻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如今再去追赶,哪里还能再追得上。
  莫正奇如此安慰自己一番,躲在树后悄悄偷窥那二人交欢。那汉子舔舐了一
阵,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女子面前,莫正奇借着月光看过去,就见那女子将头凑到
汉子胯间,口中似乎不时吞吐着一件物事,不由微微惊讶:「原来还能如此玩弄。」
  此时莫正奇小腹欲火高涨,胯下一根肉棒坚硬如铁,他一边紧盯着二人交欢,
手却伸到裤中,握着那根肉棒急速套弄起来。他以往饥渴难忍时,皆是这样安慰
自己,如今早已是轻车熟路了。
  莫正奇盯着二人的侧影,手上不停熟练套弄着,他急欲想要看清那女子正面,
便小心翼翼挪动着身子,悄悄往女子对面的树木摸去。那一对男女正自沉浸在肉
欲中,哪里知道此刻正有人在偷窥自己。汉子从女子口中抽出肉棒,淫笑一声,
让女子转身背对自己,双手扶住树干,一个肥臀高高撅起,露出早已湿漉漉一片
的阴户。
  莫正奇悄悄靠近二人,待转到一颗树后,又探头往外一看,这一次离得足够
近了,那女子的身段瞧得是清清楚楚,他将目光落到女子肥臀处,见其左臀靠近
大腿的地方有一颗红痣,不由心头一震,继而怒火中烧。
  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其二哥莫正南的小妾—王氏。莫正奇曾经无意间
窥见其洗澡,记得她左臀靠近大腿处有一颗红痣,此时离得近了,看得异常清楚。
那红痣的形状和位置皆是一模一样。莫正奇这一惊之下只觉欲火急速消退,原本
一柱擎天的肉棒也是疲软了下来,他再靠近了一些,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那汉
子正是白日里跟着莫瑛一起打猎的白老七。
  莫正奇此刻早已是怒火冲天,他联想二人先前那一番话,料得其口中的「老
不死」定是自己的二哥莫正南,不由一声大吼,快步上前,一剑狠狠往白老七后
心刺去。白老七此时正抱着王氏的肥臀用力抽插,一根肉棒在阴户中横冲直撞,
将一个肥臀撞的啪啪直响,忽听背后一声大吼,心里一惊,待要转身,忽觉后心
一凉,继而一股剧痛袭遍全身,跟着两眼一黑就没了意识。
  那王氏正自撅着一个肥臀承受着白老七的抽插,听闻吼声后也是吃了一惊,
急忙回头,却见白老七胸前冒出一截剑尖,双目圆睁,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再见
到莫正奇那张脸时,更是惊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待得王氏悠悠醒转,发现自己仍是在那林子里,身旁不远处躺着白老七的尸
身,莫正奇坐在一旁,正要手中长剑在地上划着什么。
  王氏头疼欲裂,不觉发出一声呻吟,用手一摸脑袋,满手都是鲜血,她方才
晕倒,头颅却是磕到了树干上,直接磕破了脑袋。莫正奇见其醒来,冷冷看了她
一眼,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与庄子里的武师私通。」
  王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言不发,只顾着连连叩头,她心知若是莫正奇将
这事说了出去,自己只怕立时就会被浸了猪笼。莫正奇冷冷看着她不停叩头,开
口问道:「那白老七说得神功,又是什么武功?」
  王氏一愣,方知莫正奇早已潜伏在了一旁,又想到自己的身子被他看了个精
光,不由面色一红,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神功,只知道那武功
一旦练成,便是大老爷也不是他的对手。」
  王氏口中的大老爷自然就是莫正风了,莫正奇先前在白老七身上一阵摸索,
却没有发现任何与武功有关的东西,心里暗忖:「若是那白老七所言属实,那本
武功秘籍定是藏在了庄中他的房间里。」有心想要立刻返回庄子,又见王氏跪在
一旁,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不由让他一阵口干舌燥。
  莫正奇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为时尚早,心里起了一丝异
样的心思。他双眼紧紧盯着王氏雪白的胸脯,那一对白皙的玉乳挺立在其胸前,
其上一点红色乳尖犹如鲜草莓一般,令人垂涎欲滴。
  王氏早已瞧见莫正奇的眼色,见其双目中直欲喷火,心下了然。急忙跪走几
步,一把抱住莫正奇双腿,一张俏脸在其胯间不断磨蹭。
  王氏口中呼出的热气隔着莫正奇的裤子不停喷吐在其肉棒上,莫正奇只觉先
前早已消失的欲火此刻又在小腹处冉冉升起。他伸出手指抵在王氏的下巴上,将
她的脸轻轻抬了起来。王氏乖巧地抬起俏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莫正奇,眼中流露出的万种风情让莫正奇不觉心神一荡。
  二人互相凝视着,半晌没有出声,王氏伸手解下莫正奇的裤子,将一根早已
硬挺的肉棒握在手中,玉手轻轻套弄。莫正奇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将
手指从王氏下巴处挪开,又将肉棒往前凑了凑。王氏会意,轻启樱唇,将肉棒含
入口中,香舌裹住棒身不住上下舔弄。
  莫正奇闭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快感,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我只是替二
哥教训一下这个荡妇,绝非与其偷情。」如此几番下来,他竟是心安理得享受起
王氏口舌的伺弄来了。
  王氏的香舌很是灵活,舌头裹着棒身,舌尖却在龟头处不时轻啄上一口,那
种冷不丁的酸爽滋味令莫正奇骨子里都开始酥麻起来。他虽然没有娶妻,但青楼
妓院还是去过几回,那里的妓女又哪里会有这种伺候人的本事。莫正奇不时吸着
冷气,肉棒也是愈发变得粗硬起来。
  王氏又裹弄了半晌,莫正奇觉得差不多了,急忙抽出肉棒,又让王氏转过身
子,高高撅起一个肉臀。莫正奇倒也不急于插入肉棒,时间尚早,此地又没旁人,
非得好好玩上一通不可。他将脸凑到王氏的肉臀处,双手用力扒开两片臀瓣,眼
睛紧紧盯着臀缝底下那凸起的半块肉鲍。臀缝中黑色的毛发一直从菊穴处延伸到
了肚脐眼下方,其上沾着一些水迹。莫正奇伸手在那肉鲍上掏了一把,手掌中满
是水印,他暗想:「俗话说阴毛多的女人大多皆是淫妇,如今看来,此话真是不
假。」
  王氏撅着一个肉臀,想着莫正奇将肉棒插进来能好好肏自己一顿,她先前被
白老七弄得不上不下,如今亦是欲火焚身,想着能让莫正奇给自己止一止渴,哪
知这莫正奇却只是将脸凑到自己臀缝处,始终没有半分动静。王氏有些心急,不
由微微扭了扭腰,阴户中的淫水又流了好一些出来。
  便在此时,莫正奇倏地伸出舌头,迅速在王氏阴户上刮了一下,将上面的一
些淫水卷入了口中。王氏受了一惊,只觉一个温热的东西滑过阴户,不由转过身
子,就见莫正奇趴在自己双腿间,正自津津有味咂摸着方才舔到的淫水。
  王氏有些心急,见莫正奇还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不由扭动腰肢,娇声唤道:
「三老爷,奴家身体里好痒,三老爷快给奴家止止痒嘛。」她平日里唤莫正南为
老爷,莫正风和莫正奇自然也就成了大老爷和三老爷。
  莫正奇见王氏如此迫不及待,当下笑了一声,双手扶住肉臀,将早已坚硬如
铁的肉棒抵在了阴户口上,腰身微微用力,噗哧一声,半个龟头直插了进去。王
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然后身子向后一撞,阴户大张,将剩下的半截肉棒尽
数吞了下去。
  莫正奇未料到王氏竟然如此淫荡,肉棒尚未完全插入,她反倒自己套弄起来。
当下也是心喜,双手扶住肉臀,任由王氏挺动臀部,前后撞击着自己下体。
  「啪啪啪」,清脆的肉体撞击声不住回荡在这片林子里,莫正奇看了一眼不
远处白老七的尸身,眼神中一片不屑,「如此美人,又岂是这种武夫可以享用的。」
他双手抓住肉臀,肉棒却不由自主配合着王氏的撞击,越来越快地抽插起来。
  二人在林子里交欢半晌,莫正奇久未碰过女人,如今遇着王氏,二人自是干
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二人换了个姿势,紧紧抱在一起,莫正奇将脑袋埋在王
氏胸前,将一粒红色乳头含在口中细细品味。王氏双腿紧紧缠在他的腰上,阴户
套住肉棒,身子不断上下起伏……
  二人肏弄完毕,再往莫家庄赶时已经快要天明,王氏与白老七出门时共同骑
着一匹马出来,如今倒正好方便了莫正奇。他二人一骑,缓缓行走在官道上,王
氏依偎在莫正奇的怀里,莫正奇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则绕到王氏胸前,握住
一只玉乳用力揉搓,胯下肉棒紧紧抵住她的臀缝。王氏微微喘着粗气,妩媚道:
「三老爷,如今就要回去了,还望三老爷不要在我家老爷面前说起这事。」
  莫正奇哈哈一笑,握着娇乳的手更加重了几分,道:「这是自然,若是让我
二哥知道了我俩的事,他非得杀了我俩不可,就算他不动手,大哥也会亲自动手
的。」
  王氏身子一颤,心下有些着慌,忙道:「三老爷,要不咱们还是分开走吧,
眼看就要到家了,我怕被其他人看见了。」
  莫正奇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边曙光初现,不到片刻日头就要升起。又低头
看了看怀里的王氏,其一身淡黄色衣衫,粉脸低垂,耳旁一缕秀发沿着鬓角垂落
在一旁,看着甚是惹人怜爱,不由低下头去,在其粉嫩的脖颈上轻啄一口。王氏
身子一颤,急忙道:「三老爷,还是快些分开走吧,若让其他人看见了,只怕马
上就会传到老爷和大老爷耳中,到时……」话未说完,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显
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莫正奇无奈,只能跃下马来,将缰绳交到王氏手中,王氏嫁给莫正南多年,
早已学会骑马,口中喊了声「驾」,双腿一磕马腹,沿着官道径直跑了起来,都
忘了和莫正奇招呼一声。莫正奇看着远去的一抹淡黄色倩影,眼神一阵闪烁,暗
自琢磨怎么才能让王氏与自己长相厮守。约莫又走了半里路,忽听前头一阵马蹄
声响,莫正奇心下一愣,以为王氏去而复返。然而蹄声渐近,竟然是大队人马,
少说也有二三十骑,蹄声奔腾,乘者纵马疾驰。莫正奇一惊,再抬头看时,只见
大队人马赶到,当先一人在马上大叫道:「前面可是三庄主?小姐可曾救出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章
  上回说到莫正奇在归往莫家庄途中,突然遇到大队人马,蹄声奔腾中,约有
二十余骑,当先一人见了莫正奇,大叫一声:「前面可是三庄主?小姐可曾救回
来了?」
  莫正奇闻言亦是叫道:「正是我,你们这是要赶往哪里?」
  众人闻言急忙勒马,当先一人跳下马匹,正是当日与杨敛交手的那刀疤脸。
刀疤脸见莫正奇孤身一人,心里早已凉了半截,勉强笑道:「三庄主回来就好,
我等欲赶往十里坡去救小姐。」莫正奇闻言一惊,急忙问道:「祝老三还没回到
庄子里吗?」
  那祝老三正是先前跟随莫正奇的十余人之一,莫正奇独自追赶白马,以为他
们早已回到了庄中,如今听刀疤脸这么一说,那十余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回来。
  刀疤脸听莫正奇这么一问,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解,道:「祝老三不是昨日跟
随三庄主一起去救小姐了吗,我在庄子里一直没有看见他,不光是祝老三,昨日
与三庄主一道的其他兄弟也是一个未见,我还以为他们一直都与三庄主在一起呢。」
  莫正奇闻言亦是惊疑不定,这祝老三平日里机灵地很,若是见自己追不上那
白马,早就应该回到庄中报信去了,不光是他,其余那些兄弟也是些明事理的人,
如今他们皆没有回到庄子里,定是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莫正奇不顾与王氏一
夜肏弄后的疲惫,对着刀疤脸说道:「事情有变,小姐让别的贼人劫走了,你赶
快回庄中通知大庄主和二庄主,其余兄弟随我一道再去救小姐。」众人轰然应诺,
留下刀疤脸独自回庄里报信,剩下的人随着莫正奇一窝蜂再次赶往十里坡。
  待莫正奇再到十里坡时,远远便见到一男一女站立在一个馒头铺前,那女的
一身脏兮兮的长袍,只顾着将馒头塞到口中大嚼,显然是饿得狠了。旁边一个青
年则慢条斯理吃着手中的馒头,不时看一眼少女,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正奇越看那少女越是眼熟,待离得近了,忽然大喊一声:「阿瑛。」正自
狼吞虎咽的少女闻言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惊喜的莫正奇,一声「三叔」脱口
而出。
  叔侄二人相见,自是十分欢喜,莫正奇有心想问莫瑛昨夜去了哪里,又见那
青年站在一旁,便随口问莫瑛此人是谁。
  莫瑛笑道:「三叔,此乃侄女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只怕侄女昨夜就…
…就……」莫瑛俏脸微红,却是说不下去了。
  莫正奇闻言急忙下马,对着青年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救下我家小姐,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出自何门何派?」
  青年见莫正奇对自己施了一个大礼,吓了一大跳,急忙回礼,说道:「在下
来自江南,名唤罗云,无门无派,因缘际会之下救下小姐,不敢受此大礼。」
  莫正奇闻言有些奇怪,问道:「北地时有战乱,公子一个江南人士,为何会
来此地?」
  这青年原来正是昨日在客栈内的罗云,他闻言叹了口气,摇头道:「在下在
江南一事无成,原想投奔在大同府的亲戚,不料亲戚早已搬家,如今流落于此,
正欲返回江南。」
  莫正奇一把拉住罗云,笑道:「罗公子救下我家小姐,我莫家庄定要好好感
谢一番,如若公子不弃,可先随我回庄,我大哥定有一番重谢,到时再回江南也
不迟。」罗云见莫瑛找到家人,本想就此分别,无奈莫正奇实在太过热情,莫瑛
又在一旁劝说,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去了。
  一行人往回赶,半路正遇着莫正风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前来。罗云见当先一骑
坐着一人,年约五十上下,头上挽个发髻,颌下三缕长须,背后一把长剑,一袭
青袍罩在身上,当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暗想此人定是那莫家庄的庄主莫正
风。
  莫瑛先瞧着莫正风,张口便是一声「爹爹」,莫正风瞧见女儿安然无恙,不
由跳下马来,拉住莫瑛的手左看右看,面上满是藏不住的关切。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莫家庄,途中莫正风听莫瑛说起罗云,知道其是女儿的
救命恩人,拉着罗云的手一阵感激。罗云得知其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侠,见
其如此平易近人,亦是心生好感。
  到了庄后马房,莫正风正要下马,忽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莫正风
心有不悦,呵斥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让客人见了笑话。」那下人满面惶
恐,急忙凑到莫正风耳边嘀咕了几句,莫正风面色微变,看了一眼莫瑛,继而怒
道:「这贼子居然还敢来,正好今日将他拿下,看看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又
唤过莫正奇,道:「三弟,你且代我招待一下罗少侠,我去去就来。」说着翻身
下马,大步往前门而去。到得前门,就见门外青石铺就的巨大广场上,一个虎背
熊腰的汉子正昂首立在那里,背后金刀闪闪发光,正是杨敛。
  莫正风踏步上前,戟指点着杨敛,怒道:「金刀杨敛,你掳走我女儿,又将
我莫家庄的武师打伤,我还没去找你,今日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杨敛冷笑一声,道:「亏你莫正风还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侠,我大哥与你
无怨无仇,不曾想竟然被你派人暗杀了,今日我来此地,就是为了给我大哥讨个
公道。」
  莫正风一愣,又想起先前刀疤脸回来时说的话,心中暗想:「这贼子屡次三
番说我莫家庄害了他大哥,我得好好问问清楚。」一捋颌下长须,问道:「你大
哥是谁?」
  杨敛道:「我大哥姓黄名罗,乃是武林中响当当一条好汉,我与其在金沙滩
相约,不想其竟死在你莫家庄手中……」说到最后,一个七尺男儿眼眶竟是微微
湿润。
  莫正风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曾听闻这个名字。」话音刚落,
忽听杨敛一声怒喝:「老匹夫,你害了我大哥,如今当然不认账了,废话少说,
今日我就要为我大哥报仇。」说着大步上前,刀光一闪,一招「金刀拜佛」直劈
莫正风头顶。莫正风侧身闪过,抽出长剑,莫家剑法使出,剑光凛凛,将杨敛全
身都罩在其内。
  莫正风乃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侠,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莫家剑法在其
手中使出,方能显出最大的威力。十招方过,杨敛已是非常吃力,心中暗暗惊骇,
这莫正风果然不愧是一代大侠,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二人又斗了数招,莫正风身子突然滴溜溜一转,整个人径直转到了杨敛背后,
一剑直刺其后心,正是莫家剑法中的一招「借花献佛」。杨敛身形急动,金刀在
身前划了个圈,「八方藏刀势」使了出来,瞬间在身后连劈三刀,想要迫开莫正
风。
  哪知杨敛这三刀劈出,竟是劈了个空,莫正风早已转到他的侧面,又是一剑
直刺其肩膀。杨敛大惊,脚下急动,身子硬生生使出一个铁板桥,长剑擦着他的
前胸刺过,甚是狼狈。莫正风一击不成,只顾绕着杨敛游走,手中长剑一剑快过
一剑,剑剑不离杨敛身周三寸。杨敛只觉压力大增,金刀只顾着护住自身,哪里
还有余力反攻。待斗到三十招时,莫正风瞅见一个破绽,突然踢起一脚,正中杨
敛膝盖窝,杨敛忍不住腿脚一软,身子一个趔趄,莫正风从后赶上,左掌翻出,
狠狠一掌拍在了杨敛右肩上,正是其另一门绝学「翻天掌」。
  杨敛肩膀一疼,险些拿不住金刀,身子向前一窜,手腕翻转,正欲转身横削。
莫正风早已料到此招,身子紧贴杨敛,左掌再次一翻,又是一掌印在了杨敛后心
上。杨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趔趄身子栽倒在地,待要起身,却见莫正风长
剑直指自己咽喉,双目冷冷看着他。
  另外一边,莫正奇带着罗云参观了一遍莫家庄,但见庄后良田百顷,依山傍
水。庄中庭院若干,皆是黄砖厚瓦,其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不一而足,当真是
一处福地。庄子四角又有四座高楼,楼上设有瞭望台,其上每日皆有两名家丁看
守。角楼之间又有院墙相连,那墙甚宽,其上甚至可以跑马,日夜皆有家丁巡逻,
当真是戒备森严。罗云心头暗忖:「此地已近大同,按说已是辽人治下,这莫家
庄一方豪强,竟然与辽人相安无事,若说私下里没有半点勾结,却是怎么也不能
让人信服。」转念又想:「我如今寻亲未果,只能先回江南,这等事情也不是我
能管得了的,我又何必庸人自扰。」遂静下心来,只是跟在莫正奇身后参观。大
约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已到正午,莫正奇又安排宴席款待罗云。席间问起莫
瑛获救之事,罗云沉吟一声,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罗云与杨敛分手后正欲离开,又见着莫正奇带着数十人直往十里坡
来,心下担心其是为杨敛而来,急忙返回欲助杨敛一臂之力。他也不想想自己本
身毫无武功,就想要助人一臂之力,当是不自量力。
  罗云返身赶往十里坡,尚未到得那里时突然见到一匹白马急驰而来,马上一
男一女,那女子正是莫瑛。
  罗云先前在八方客栈中曾经见过莫瑛,自然认得她的模样,但马上另外一个
男子却是不认得了。那男子穿了一身蓝衫,脸庞瘦削,一双三角眼中满是淫邪之
气。再看莫瑛,见其满面通红,眼中满是焦急,见到路旁的罗云时用力张了张嘴,
却是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罗云早前曾经学会一段时间的唇语,莫瑛嘴唇上下开合,
说得正是「救我」二字。罗云大惊失色,待要追赶,白马已从罗云身旁急驰而过。
  罗云紧追两步,无奈那白马脚力极快,转瞬便去得远了。此时天色渐暗,月
亮隐藏在了云层之中,没有一丝光亮。罗云又摸黑往前赶了一段,正欲返回十里
坡,突然听到远处一声马嘶,不由心头一惊,暗想莫非是那匹白马发出的声音。
  罗云凝神细听,又有几声马嘶传入耳中,声音甚是凄惨悲凉。罗云急忙往声
音传来的方向赶去,他这人虽然没什么武功,但为人热忱,又好打抱不平,如今
遇到莫瑛遇难,更是不会袖手旁观。